2014年,七个男人,花了十五天,从上海骑着摩托去了拉萨。这其中,有一天上千公里的驾驶,有坎坷曲折风尘满面,更有雨雪冰冻、高原反应、摔车考验等等。青藏川藏是这样一条路,他安全通过是他的事,不意味你也能同样,稍微大意就是万劫不复。这是青藏高原的魔咒,仿佛你不经历磨难就不能取得真经,如若没有困苦不动筋骨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就无从被拯救。
拉萨呀拉萨,青藏高原是世界之巅。拉萨呀拉萨,每个现代人都仿似得了文明病,灵魂是有多孱弱,才期翼通过旅行去治愈。
我们言归正传,带着大家驰骋在辽阔的中国土地上,车轮转动去丈量中国,那一片好辽阔的土地!
上海到格尔木,从武汉开始可以上高速,所以我们第一天,就过了武汉直抵随州。
这一把油门到底,看着速度计笔直上升,高速公路好像机场跑道,平整无边、绵延不绝。辽阔大地,狂风瞬起,区区几骑,好像黑芝麻之于大饼般无足轻重。但是当摩托劈风而过,金属在咆哮,内心在燃烧,风掠过两肋的感觉,仿若翅膀,振翅欲飞!
人在旅途,自驾而行,才明白中国的辽阔,这是朴素的爱国主义情结,隔着面镜,你会热泪盈眶,用车轮丈量祖国,是一生的骄傲!
我要回顾这七个名字:郭子焉、陈杰、谭立、乔俊、老倪、宝生和小蒋。七个人,来自不同背景,出于不同目的,走到了同一条道路,迎着白云蓝天,驾驶来自宝马的公路机器,冲击世界屋脊,我们相信,来到拉萨,就是回到内心的家,在布达拉宫的白色砖墙之下,在传荡千年的悠扬诵经之中,peace,shall be!
首先来说说队伍里的三台宝马R1200gs,因为是水冷发动机,样子又尖缘若鸟,被人亲切叫做水鸟——我说的是假如有一台车,可以被冠之陆地飞行器的名号,那我相信就是胯下这台宝马!
假如宝马是陆地飞行器,那我们七个人就是陆地飞行者,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向西。不论搓板路,泥路或者小溪,一档两档轻轻推进,宝马的庞大的身躯轻盈似鸟,摩托没有让我失望,一点也没有!当车轮辗过一切,就好像在陆地飞翔,不论小坑还是湿滑,一掠而过,图留惊叹在身后。
看来,要感谢宝马推出这么一款作品,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原本以为低扭差是缺点,翻越泥路选用越野模式,怠速转动刚好推动后轮源源不断向前;而高速转开始,是战士的角号——每一把油门,都有源源不断的加速快感!哪怕已经200公里的时速,油门抽下,车就好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快马,给你积极响应。
那一刻,若似上青天,又像俯冲进了云海,青藏高原之上,坦荡在阳光之下,内心的阴郁,一扫而空,忍不住歌唱,张开双手,如若飞翔。
队伍中,有45岁的老倪,喊他老倪,是因为他比较成熟,岁数又最大,身为旅行社老板的他,累计全球飞行里程已经绕地球数圈,可是依旧痴迷摩托旅行,特地为此次旅行而买宝马700,新车磨缸在去往西部的公路上,这一路,三十岁人的身体反而比不过他四十五。早晨准时起床,旅途中任劳任怨,而青藏线上更加体现身体的顽强,全员高原反应,而他依然故我。
队伍里,还有热爱摩托旅行的乔俊,西藏拉萨,是他未圆的梦想。十几年摩托旅行,已经去过世界,唯独留下西藏,他热爱生活,他说,摩托旅行就是自由,在旅行中,他最后和老倪一起青藏进,滇藏出,上海始,上海终,在中国大地上画了一个完整的圆,是为大圆满。
第二天,我们一行人随州起,经襄阳、穿武当,过十堰,一日千里过湖北,然后进入陕西漫川关。
西北黄土,西北的坡,西北的大河蜿蜒的路。
陕西高速摩托不让上,所以改走国道,这一条国道,可是折腾了人生,蜿蜒曲折泥泞小溪样样来遍,期间车倒无数,相互帮扶努力向前,这个一路,风尘滚滚,黄土满面,骑行服下都是汗,汗水流淌再和黄土混合,风尘仆仆由内而外!
而后夜宿陈仓,这一个又一个古地名,伴随gps的导航,轮番摊开在车轮下,这种感觉,是为沧桑。穿州过省,车轮滚滚,黄土万丈,这种景象,你不觉得是音符?发动机轰鸣,景色变幻,我称之为机械的摇滚人生。
陈仓去宝鸡进兰州,兰州遭遇沙尘暴,漫天的沙尘起,铺天盖地。我们就好像古代的马帮,陕甘不过玉门关,过关就是西域,那一片的天下,和江南的天下,迥乎不同。车轮辗过第四日,当日穿陕甘,宿西宁,再避沙尘暴,再喝酒,饭桌之上,热血豪情,干酒当醉,当夜行程已过6000里!
西宁开始,景点都不同,有黄教圣地塔尔寺不可错过,所以车轮转经,走马观花又一站,下午秉直进入青海湖,然后由109国道继续向西,翻越三干八百多米的橡皮山后再盐湖,夜宿茶卡。茶卡不大,一条街,两排店,饭食也简朴,牛羊肉各半。这一路,风是最大的挑战,许多时候必须保持车身倾斜前行抵挡风力,不留神,则被吹覆山渊,所以,人说,川藏险要,但青藏也不简单,海拔高,风力大,看似坦途,实则处处杀机,需要小心应对。
茶卡之后就是格尔木,格尔木扼守拉萨和新疆的两条国道,格尔木是青藏高原的大门。
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我们用了七天,从上海到达了格尔木。这里历来是边陲重镇,而当代,就更加。从格尔木到乌鲁木齐和到拉萨的距离大致都是2000公里,飞机一个俯冲就到,所以格尔木承担着西部守卫的重责,而这座城市,又是矿产和旅游的大城,察尔汗盐湖世界闻名,唐古拉山云海玉弓缘,沱沱河水流潺潺,是中华文明的母亲河长江水的源头。
从东部上海,到西部格尔木,一路追逐着太阳向西,这样的每一天,让我们这伙三十岁的老男孩继续再成长。风让我们无畏,风让我们襟怀坦荡,这是有关急风狂想的传说。传说里,男人只有经历磨难相互帮助最后到达目标才能称为勇士!
格尔木盘旋了三日,补充补给更换装备,也喝了太多的酒,感受了格尔木朋友太多的热情,然后我们继续往西。海拔长时间维持在4500米以上,高原反应开始侵袭队伍,整夜不得睡眠,忽而穿过冰川和零下气温战斗,忽而又是碧空万里暴晒在阳光之下,幸亏可以喝得甘甜的昆仑山泉,幸亏可以满目都是藏羚羊、牦牛和野驴,青藏线上,时常有惊喜,这惊喜,支撑着我们向前。但我们依旧不同程度开始身体脱水,面色焦黄,面颊内陷,而这个时候,恐怖的车祸也伴随而来。
当车友迎着山体而去,那一刻,沙尘滚滚,身后的我目睹这一刻,血液如同凝固。
为何去往拉萨,百万种理由,对我只有一个。
十年前,也是如此的沙尘滚滚,阿斌冲出路基,阿斌的灵魂永远的留在了青藏高原,留在了蓝天白云下。
阿斌是我挚友,所以十年来,内心深处,从来未得平静,总有个声音在响起,敦促我完成阿斌未遂的梦想,走完阿斌未成的旅途。
我去拉萨,不因为布达拉宫在远方,而是因为朋友陨落的那片山脊。
这个理由,对于谭立也是一样,1米9的个子,酷爱登山和无动力滑翔,青藏高原的山峰,曾安葬了他的两段友谊。
所以沿途谭立高反严重,却始终挣扎继续。
什么是高反?没有去过的人会问。
高反是什么,高反是类似感冒发热四十度,头痛欲裂,想睡睡不着,整日失眠头疼恨不得拿头撞墙,可是脑袋刚刚抬起想撞又觉得呼吸难受只能放弃。
所以青藏高原从不友好,他忽然大雪,忽然冰冻,让你高反,让你举步维艰。
这次得幸,摩托斜擦着山体而过,人车分离人无大碍,报废宝马一台,我们复留格尔木,简单包扎,一行七人,再向西行。
他们可曾后悔?他们可曾后悔?
车轮在青藏公路一路向西,隔着头盔想念故友,想念那些笑,想念那些哭,想念那些酒,纵酒当歌,人生几何,青藏高原,白云下就是家。
智慧,勇气和慈悲,佛说。
而尼采,让我们信仰来自大地的意义。
我们说,车轮下丈量中国,我看到的,既是我所信仰!
生活在上海,好像厮杀在名利场,岁月堆积在身边,筑起来一道井,坐在井里面,以为头顶就是天下。到了青藏高原,沐浴在蓝天白云,视线深处是牦牛远歌,人生意义重新归零又开始。
第十天,从沱沱河一唐古拉山囗(最高海拔)一那曲一当雄。全程约600公里,海抜一直在4500米左右,很多人高反。那曲段遭遇大风大雪,车队几经冲散,又再坚持坚持,几十公里后雪停风止,天空又变蔚蓝。那时离拉萨只剩最后160公里。
到达拉萨,入住香格里拉,氧气充沛,热水洗澡,干净的被褥和淡淡的香氛,仿佛回到人间,其实那一刻,目的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和感悟,那一刻,我终于可以对萦绕我心间长达十年的阿斌问声你好。
阿斌你好!阿斌再见!
如同沉默羔羊里不再叫唤的羊羔,我沉沉睡去,他们说,蓝天白云之上,太阳会升起。他们说,青藏高原之上,人生再不有烦恼。
其实我想,那一切,都是因为缺氧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