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月4日:从达拉斯到温泉城
今天从达拉斯去阿肯色的温泉城。没有像往常一样用谷歌地图搜索的路线来走,而是看地图走,放弃州际高速,走地方公路。微信公众号:摩托车旅行。
走地方公路奇怪的地方是,我找不到我的摩托用的高标号汽油。沿途的加油站都很小,隔得又远。我只能降一等用油,还好,没出什么状况。
不过这个小小的冒险得到了报偿:首先,在德克萨斯境内100多公里,更充分地领略了德州的阔大:牧场、草场、玉米地、农田,样样阔大无边。还有好看的农舍。
1、路上还和俄克拉荷马州擦了点边。微信公众号:摩托车旅行。
2、在俄克拉荷马跑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阿肯色地界。
阿肯色是个小州,地方小,也穷。又小又穷的地方,不出人则已,一出就了不得。麦克阿瑟是阿肯色人,曾经的世界首富、沃尔玛的创始人山姆.沃尔顿也是阿肯色人。沃尔玛超市连锁就是从阿肯色起家的。我们现在大型超市过道上堆着卖便宜货以招徕人气的做法就是山姆.沃尔顿从阿肯色的杂货店首创的销售技巧,他起步那会儿就爱贱价出售的是女用丝袜和保洁的佳洁士牙膏。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也是阿肯色人,在这里长大,出去读书后,回来在阿肯色大学当老师,后来又到州政府当检察长、州长很多年。在这么个贫穷落后的小州长大,家里又没什么背景、没什么钱,而且还没扛过枪、没打过仗,他居然打败了老布什,算是一个奇迹。我如果走30号州际公路,就会经过他的出生地霍普。微信公众号:摩托车旅行。
3、出乎我意料的是,阿肯色是个骑摩托的好地方,路好,车少、人少,有山有水。实际上,克林顿在他的自传里说阿肯色欧扎克山(Ozark)是美国最美的山区之一,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1、到了今天的目的地,温泉城(Hot Springs)温泉国家公园里的营地。克林顿就是在温泉城长大的。微信公众号:摩托车旅行。
之所以叫温泉城,因为这里的温泉远近驰名。克林顿在他的自传里说的很清楚,温泉城十九世纪开始就出名了,因为温泉,也因为赌博,卖淫,也是个匪徒出没、火拼的地方,一直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克林顿读小学的时候这里的妓院生意还很红火,他和同学老是去打电话给妓院,花很长时间胡扯,让电话占线,别的客人电话打不进来,直到妓院老板破口大骂。
帐篷营地边有条溪水,我扎好帐篷,跳进溪水里,泡了泡脚,感觉好爽。
2、我的邻居。夕阳西下,流水潺潺,两口子静静地喝着冰镇的啤酒。
3、这对老两口从密西根来,穿过几个州了。他们经常旅行,而且从来都是露营,睡帐篷。看看他们装备多整齐。她做的菜大约是从波兰传过来的,是罐头装的酸圆白菜煮香肠,香肠有点像中国的红肠,也是波兰的。酸圆白菜,看起来像东北的酸菜,但是比东北酸菜酸五十倍,他们让我尝了一小口,酸得我眼都睁不开,他们乐坏了。
4、这一对情侣是加州过来的学生,小伙子叫杰里米,加州人,姑娘叫阿尔盖特,法国人,在加州学习,杰里米的同学。我跟小伙子聊了两句,过一会儿,我从别处溜达过来,杰里米把我叫过去,从一个纸箱子来拿出了两个木罐子,问我:你下围棋吗?“围棋”两个字他是用中文说的。原来他是学比较文学的,在日本留学过半年,在那里学会了围棋。
他们明天要去洗温泉,“享受一下十九世纪的豪华生活”,杰里米说。
杰里米问我洗不洗,我说不洗。鸳鸯浴有意思,一个人洗有什么意思?
26月5日:阿肯色7号公路
1、昨天尝到了走地方公路的甜头,今天如法炮制,走阿肯色7号公路,向北,去密苏里州。
2、结果,又是一条很好的路。它让我想起我在神农架骑行的痛快经历。这里的山没有神农架高,但路更适合骑摩托。我在别的州看到过警告过路旅客的标语牌:前方3英里坡陡,之类的。今天看到一个牌子:前方43英里弯曲陡峭。什么意思?摩托天堂嘛。像坐过山车。
3、 这样开阔的地方也不很多,一般路边都是密林。这条路正好经过克林顿说的美国最美的山区之一欧扎克山。克林顿有点夸张,但是的确很好就是了。
4、碰到很多骑摩托来的,热闹得像北卡罗来纳的龙尾,看样子这条路线来头不小。
1、 在一个观景台碰到一位从北边密苏里来的老先生。他听说我从中国来,说起他和中国的缘分:他五十年代在第七舰队服役,在台湾海峡巡逻!他显然不是瞎编,他甚至还用的台湾的旧称福摩萨。
朝鲜战争一打响,台湾的地位变得空前重要,这位老先生的老乡杜鲁门命令第七舰队开过来把准备再大干一场的国共两党隔开了。否则,台湾现在也在唱红歌。
2、快开出阿肯色的时候,离沃尔玛的总部很近的一个地方,碰到一家沃尔玛,觉得很有美国特色:它像开在田间。美国的沃尔玛都开在城郊租金便宜的地方,又有大批量进货的优势,所以,它卖的东西很多的确很便宜。中国的沃尔玛,几乎都开在黄金地段,以北京为例,开在长安街上,也在喊天天低价,那是在开玩笑。
36月6日:走过密苏里
1、昨天投宿的地方叫布兰森Branson,在阿肯色和密苏里交界处,刚刚进入密苏里州界的地方。
布兰森是在美国小有名气的娱乐城市,以各种各样的秀出名,剧场密布,游乐活动花样很多,有点像弗罗里达的奥兰多,是适合美国家庭阖家出游的目的地。我看过拉斯维加斯的秀,觉得不咋滴,殃及布兰森,住了一宿就上路了。
我的旅馆在市中心商业区,上街的时候看到招徕游客的小蒸汽火车。
2、出了布兰森继续往北走,目的地是密苏里中部的大学城哥伦比亚。还是走乡村公路,65号公路。
3、清晨在这样的牧场边骑行,实话说吧,感觉有点爽啊。
4、农居。
1、似乎很常见的美国农舍。废弃了。
2、 65号公路路边有很多牧场。
3、吃饭被打搅,它显得有些不满。
看它的肤色就知道它伙食有多好,心情有多愉快了。
1、65号路换到54号路的时候,我到路边一家乡村咖啡馆问路,问到了辛普森的头上。他很详尽地解释了走法,还顺便回答了我几个问题。他当过三十二年的高中教师,指导学校的橄榄球队、篮球队。前二十年在圣路易,后十二年在这附近的一所高中。现在他住在自己的牧场上,750英亩(约5000亩),养了些牛。
2、 我从咖啡馆出来,正在戴头盔,准备上路,辛普森先生也跟出来了,建议我去看看他的牧场和家。我当然很乐意。他开车在前面领路,我骑摩托跟着,开一段,他会把车停靠在路边,下车指给我看:他的牧场边界从哪里开始算,到哪里为止,他正在开工兴建的一条路。如是者三。然后,我们就去他家了。
到了家,先叫老婆出来给我介绍。她和他是同一所高中的同事。介绍完,让老婆给我们端冰镇饮料来,饮料端来,他又叫拿蛋糕来,老婆又进屋给我一人端了一碟子蛋糕来,然后进屋忙活自己的事情,留我们俩在外面聊天。
他们有五个孩子,都成家了,孙子辈人也不少,但都离得相当远,大部分在外州。他们偶尔回来看看这对老同志,帮着干点活儿,但主要是来度假。
我问他今天的安排是什么,他说,没什么安排,这几天修路有点累,想休息休息。说到休息,他说:“现在有客人,我跟你坐在这儿聊,没事儿。要是我自己老在这儿坐着可不行,我老婆准得给我找点事做:修剪花园的花啦,割草坪啦,修院子的板墙什么的,她总能给我找到事儿干。所以,我要想歇歇,得找片林子躲起来才成。”
3、是个两层小楼。四轮摩托,小卡车,全是他的装备。
4、他的农机。
他还有一台推土机,在修路的工地那儿。他说:“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85岁。
1、我给他们的家拍照,他们谦虚地说:不过是一幢老旧的农家房子。其实,看内部装修,和城里的房子也没什么区别。毕竟是在大城市里待过多年的知识分子,都市生活的趣味早就成型了。
2、 我最喜欢他们家的露台,对着他家的牧场,整个被一棵大合欢树覆盖。
我喝完甜的饮料,跟辛普森先生讨水喝,他指着窗户下一根浇花用胶皮管子,说你把开关打开,到头上接水。我照他说的,打开龙头,走出去快五十米了才走到头,接了杯水喝。
喝完水,我谢了老两口,就重新上路了。还要去密苏里大学看看呢。
1、密苏里大学哥伦比亚校区的首要的办公楼。
告别辛普森先生前,他问我下面要去哪里,我说要去哥伦比亚。去哥伦比亚干什么?他问。我说去密苏里大学看看。看什么?他又问。我支吾过去了,说就在校园里逛逛。
他反复追问,大惑不解地看着我。我也不想细说,显得我比美国人还了解美国。
2、我想看密苏里大学呢,主要是想看它的新闻学院,那是世界上第一所新闻学院,成立于1908年。
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前,在中国都很吃香。
民国初年就有中国人从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毕业了,其中之一是宁波人董显光,出国前在宁波的中学教过蒋介石英文,后来做过国民党的中宣部副部长、台湾驻日本的大使、总统府资政。不过,我想他的最高成是他上个世纪20年代在天津创办了《庸报》,1928年东北王张作霖在沈阳皇姑屯被炸身亡,正是董显光的《庸报》揭露出事件的幕后真凶是日本人。
我心仪的老一辈中国政治史学学者萧公权1920年从清华学校毕业赴美留学,也是先到密大新闻学院学了一年。
3、新闻学院图书馆。
4、设计室。
密大新闻学院毕业生中在中国最成功、也最出名的,也许要算一个美国人,埃德加.斯诺。准确地说,斯诺是密大新闻学院的肄业生。
斯诺在中国的地位,看看他生前在中国的待遇和身后的哀荣就可见一斑:六七十年代,中国闭关自守,对西方世界铁门紧闭,任何“帝国主义者”都不得越雷池一步。大家还记得鲍大可吧?那个对中国一往情深、为美国培养到了大批中国学学者的著名学者、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教授,在中西隔绝的年代,他经常围着中国周边转,东南西北都到过,就是进不去大陆,他在香港隔海引颈而望,像个企望恋人垂青的小伙子。但是,斯诺却独步一时,获邀多次重访中国,甚至获得上天安门城楼和毛主席一同检阅****群众的殊荣。
七十年代初斯诺在瑞士受癌症折磨的时候,中国特派了一支医疗队去瑞士给他看病。七十年代啊,我亲眼见过长沙郊区的农民用独轮车走很远的路推着生病的亲人到医院去看病。那种独轮车最常见的用途是把猪捆在车上往屠宰场送(我念的中学附近有个宰猪场)。
他死后,一半骨灰是洒在北大校园里的——北大的校园,精华部分,未名湖周围一圈,是原来燕京大学的家底,1952年,院系调整,北大从沙滩搬过来,有优美传统和校园的燕京大学就被消灭了。扯远了。
八十年代,中国邮政还出过斯诺的纪念邮票。
给一个刚死几年的外国记者出邮票?他当然当得起这个待遇。想想他去延安访问的时间,想想他出《西行漫记》的时间,一切就都有合理的答案了。1936年,红军刚刚在狼狈不堪、牺牲惨重的大撤退后站稳脚跟,但依然顶着“赤匪”的帽子在那偏远贫穷的陕北挣扎,天上突然掉下个斯诺,西方记者,燕京大学新闻系的讲师,不远千里,来到延安,愿意客观地向西方世界、向中国人报道这一群人的理想、他们艰苦卓绝的奋斗、他们的精神世界、他们的生活,在延安,还能找到比这更受欢迎的人吗?
1937年《西行漫记》在伦敦出版,轰动一时。很多青年学生是看了《西行漫记》才投奔延安的。
大家熟知的那张毛主席在窑洞前戴着八角帽拍的照片,就是斯诺这次访问所摄。(后来,靠这张照片,他挣了不少钱。)
重庆时代周恩来的新闻秘书、新中国外交部新闻司第一任司长龚澎,我很喜欢的二战中随盟军在欧洲战场采访、名噪一时的《大公报》记者萧乾,都是斯诺在燕京大学的学生。
我把新闻学院四栋建筑的每一层楼、每个我能进去的房间都转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斯诺的痕迹,照片啊,塑像啊,题词啊,什么都没有。
在校园、新闻学院的楼群里逛的时候,碰到一位统计学教授、两位新闻学院的老师,问他们关于斯诺的事儿,他们完全不知道斯诺是谁。听我介绍斯诺,完全接不上茬。
照片上这位新闻学院的老师,教多媒体沟通,她叫“碧”,我忘了问她拼法,我猜也许是蜜蜂。她也不知道斯诺。
也许斯诺已经过时了吧。
时下与中国关系密切、在美国传媒界地位稳固的彼得.黑死乐(Peter Hessler),恰好也是密苏里人,而且是在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所在的哥伦比亚出生、长大的。他1996年加入志愿组织和平队来中国,先在出榨菜的四川涪陵(也许是涪陵师专,我记不准了)一个学校教了两年英文,然后在中国当自由撰稿人,给美国很多重要的报纸、杂志如《纽约客》、《国家地理》、《华尔街日报》写稿。他出了三本关于中国的书,在美国的“中国迷”中颇负盛名,其中有一本,我读过英文原版,似乎我在当当网上看到有中文版发售,书名可能是《寻路中国》。在书中,他对他的密苏里同乡斯诺不无微词:六七十年代,他让所有西方记者眼红,多次重访中国,足迹很广,还访问了数十个人民公社,但他在他的文章里、书里,对五六十年代之交饿死上千万(比较常见的说法是三千万)的饥荒只字未提。这对有正义感、责任感和荣誉感的记者来说,当然是莫大的耻辱。
黑死乐对斯诺的责备,让我想起另一位在中国成名的美国记者。他比斯诺成名晚,但也是因为报道中国事务而出名,他叫白修德。白修德在我们的抗战期间从哈佛大学毕业,不久就来中国,他在国民党的中宣部找到一份工作(密大新闻学院的毕业生董显光那时应该是他的上司)。他很快发现,蒋介石的政府里的哈佛毕业生比后来的肯尼迪“人才政府”里的哈佛毕业生还多。他开始也很敬佩蒋介石,但很快就觉得蒋介石和他的政府对中国老百姓来说毫无用处。让他得出结论的也是一场饥荒。那是一九四三年的冬天,那时候他已改任美国《时代周刊》的记者。他到河南实地采访,看到、听说饥民在吃树皮、吃自己的孩子、吃军队收容的弃儿。在同地方官员谈过话以后,他就像今天美国的政治性民意测验者一样,详细地作了笔记。他得出结论:中国政府在听任这些人死去,或者说是无意中把他们活活饿死。军队在河南干的勾当就是大量征收军粮,数额超过了土地的产量。
白修德的最可靠的估计是,有五百万人已经饿死或快要饿死。
他意识到,在重庆,蒋介石的政府里谁也不了解河南发生的事情有多大规模。河南的各级官员为了掩盖灾情真相,在送往重庆的报告中都是轻描淡写的,蒋介石最多也只知道缺乏粮食,为此他拨出了很小的一笔专款。
白修德在《探索历史》里记叙了他当时的状况:“当我想带着这些见闻去面晤蒋介石的时候,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我几乎像发疯一样地奔走呼号:‘老百姓正在饿死!老百姓正在饿死!’”
结果他违反了当时的新闻检查制度,没有把他的报道先发给中宣部的检查部门,而是直接在洛阳用电报发回了美国。
白修德回到重庆后,见到了蒋介石,向他做了报告。蒋介石表示感谢,说白修德是比他“派出去的任何调查员”都要好的调查员。
和当时在中国的大部分美国记者一样,白修德那时候极为钦佩周恩来,为周的风采和才干倾倒。这是很容易理解的:他和他的同志,有理想,有热情,才华横溢,过着“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奋不顾身要推翻压迫穷人的旧世界,这样的人,在哪里不受景仰?在美国记者眼里,他代表着腐朽的旧中国里一小群最有朝气和希望的人。斯诺大概没想到,这样的人物有一天对惨绝人寰的灾难也会一声不吭、而且参与隐瞒真相吧?有这样的人物和组织周密安排,不管新闻记者揭露真相的决心有多大,不管他采访本领有多高,他也看不到真相。这样一来,遭殃的就只有老百姓了。
其实说起来,密大新闻学院里处处看得见中国的印记。
1、门口一对石狮子是蒋介石的行政院长、财政部长孔祥熙送的。
2、新闻学院有个历史陈列馆,门楣上的牌匾是解放前《申报》的密大新闻学院校友汪英宾手书、敬赠的牌匾。汪是《申报》全盛时期的重要人物,也是中国最早的新闻史撰述人,文革中被打成“美国特务”,死在了我的一个支部同志的家乡——新疆库尔勒。
我在新闻学院图书馆里还看到一张放大陈列的获奖照片,是1989年在天安门广场拍的中国大学生。
我觉得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在中国不会有太大的市场。
我参观完密苏里大学,向西骑车,往斯诺的家乡堪萨斯城方向走。我投宿在独立城(Independence),那是杜鲁门的家乡。对中国人来说,杜鲁门是个值得一说的密苏里人。用咱们过去对他的评价来说,他是个“反共老手”。实事求是地看,他有优秀美国农民的性格:朴素、率直、刚强,勇于承担责任。他当参议院主席的时候,在全国选民中声誉日隆、有意问鼎白宫的路易斯安那州参议员朗格,连罗斯福总统都惧怕三分,只有他不怕,他敢对朗格冷嘲热讽。美国总统都怕工会,他不怕,1946年势力很大的铁路工会、矿工工会都被他斗倒,他的一位助手说:“他大摇大摆回到白宫去的时候,你可以听到他的两个睾丸碰得叮当地响。”他任内,冷战刚刚开始,苏联对美国的态度,非常粗鲁,大名鼎鼎的苏联外交部长莫洛托夫尤其态度冷酷、野蛮,西方外交界对他简直又气又怕,但又不敢撕破脸皮跟他来硬的,但只有杜鲁门对他很不客气。有一次,莫洛托夫气急了,说:“我有生以来,从没有人对我这样讲过话。”杜鲁门冷冰冰地回答:“如果你们履行协议,就没有人对你这样说话了。”在一旁的美国驻苏联大使看在眼里,啥也没说,心里痛快得不得了。
不过对中国人来说,这个密苏里人最值得提起事情是,他撤了麦克阿瑟的职,把他从朝鲜战场调回了美国。否则,按麦克阿瑟的计划,中国就有可能是继日本之后第二个遭到原子弹袭击的国家了:麦克阿瑟准备投50颗原子弹到中国,集中在东北的志愿军后方基地和供应中心。投50颗原子弹也不能征服中国,这是肯定的,但是,会死很多人就是了。麦克阿瑟在美国军界、老百姓中的声望非常高,但是杜鲁门作为三军总司令连麦克阿瑟本人都没通知,先给新闻界通了消息:麦帅被撤职了。
这么强硬的总统,他怕记者。
杜鲁门对别人的指责向来不大往心里去,但是你不能碰他的宝贝女儿和太太。他女儿是歌唱家,有次演唱会后,《华盛顿邮报》音乐评论家休姆写了篇乐评,说,总统的女儿“唱得不太好” 。杜鲁门看了这期《邮报》后立刻给休姆写了封亲笔信:
“我刚看完你对玛格丽特音乐会的蹩脚评论……看来你是个事业很不如意的老头……我希望有朝一日会遇到你。到时,小心你的鼻梁会断,你将要用很多鲜牛排来贴你淤黑的眼睛,说不定下面还要戴上个护身腹带。”
信末,总统亲笔签名。
报界传出爸爸充满男子汉气概的信函后,做女儿的感到特没面子,都哭了。她对媒体说:“我绝对肯定我父亲不会使用这样的语言的。”休姆在他第二篇乐评里,第一句就说:“假如我可以斗胆发表意见的话……”
最后,杜鲁门向媒体赔了个不是:“我感情脆弱,有时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政客们都像密苏里人这样怕记者,老百姓也许更可能会少蒙受一些不白之冤,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得不明不白。
46月7日:密苏里,堪萨斯,爱荷华,内布拉斯加
早上离开杜鲁门的老家独立城,先往东边的斯诺故乡堪萨斯城跑了跑。堪萨斯城一部分归密苏里所有,一部分归隔壁的堪萨斯州所有,我在堪萨斯部分跑了一段,算是到此一游,然后再拐回密苏里境内。打算晚上到内布拉斯加州住。
在密苏里境内先跑了段州际公路,正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突然耳旁警笛爆响,我惊慌地看看后视镜、再扭头看看,没看到任何车辆。是我自己的车子在鸣笛!
赶快减速、停靠在路边。奇怪啊,自己的车还有自动报警系统吗?
把车子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出任何异状。
闻到一股橡胶烧焦的呛人味道。立刻察看轮胎。后轮外侧不知被什么划得稀里哗啦。心里慌极了。这可怎么办?走不了了怎么办?这种车不常见,即使到铃木专卖店也不一定有现货。倒霉。
再说了,怎么会划伤呢?看了好半天,才找到祸根:支撑边包的架子上的一个螺帽脱落、突出,把轮胎给划伤了。
心情糟极了。
紧着安慰自己:发动机没事,别的没事,即使轮胎坏了,也没大不了的事。
把车子往前推,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发现好像还没有伤筋动骨。
继续骑。
不敢骑州际了,从地图上捡了条通往密苏里北边爱荷华州的地方公路走。
从州际公路下来,先到加油站加油,问加油站的小姑娘,我要走的路好不好,她说:不错,只是有点起伏。
1、找了个做汽车轮胎生意的路边小店,请店东帮我看看我的轮胎。他得出的结论和我一样:伤得不算太重。
把行李都卸下来,仔细检查了所有边包架上的螺栓:都不同程度的松动了。从轮胎店借了扳子,挨个上紧了,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一身老汗。唉,因祸得福啊,要不是这个提醒,也许麻烦更大。
其实几乎天天在检查架子是否松动,奇怪的是,架子没松,但螺丝会松动、脱落。
2、轮胎店旁边是这个小城的市政厅。这算世界上最小的市政厅了吧?
3、路就是这样的起伏。跑起来感觉真好,只是想想轮胎上的划痕,路上惊魂的那几秒钟,还是心有余悸,不能全心地欣赏
4、路边也没个牌子,我不知不觉已经跑进爱荷华。爱荷华我没什么想看的,除了玉米地。很多年前看过凯文.科斯特纳主演的电影《Dream Field》,故事发生在爱荷华,那里面大片的玉米地给我留下的印象深极了。
估计可看的也不多。爱荷华出生的美国作家比尔.布莱森写他的家乡最传神:
“最大的杀手就是单调乏味。爱荷华处于这个半球上最大平原的中央,在这个州任何一处爬上屋顶,穷目力所及,你面对的都是大片平淡无奇的玉米地。这儿不管哪个方向距大海都有一千里,距最近的山脉四百里,距摩天大楼、劫匪和趣事三百里……”
他倒是承认爱荷华的人很可爱:“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爱荷华人的友善。你若走进南方一家陌生的餐馆,那里马上会万籁俱寂,你会发现所有的客人都在盯着你看,似乎都在掂量抢你钱包、杀人灭口,再把尸体扔进外面沼泽浅坑的风险有多大。在爱荷华,你却是万众